张 鑫，杨小军，葛玉海
(1.山东大学 哲学与历史发展学院，山东 济南 250000；
2.湘潭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南 湘潭 410000；
3.成都理工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四川 成都 610000)
北京时间2020年10月7日17时48分许，瑞典皇家科学院通过诺贝尔奖官方网站宣布：法国科学家埃马纽埃尔·卡彭蒂耶(Emmanuelle Charpentier)和美国科学家詹妮弗·杜德纳(Jennifer A.Doudna)，被授予2020年诺贝尔化学奖，表彰她们“开发出一种基因组编辑方法”。这种人类基因修改技术，预示着人类进化可以不仅仅依靠自然法则。虚拟人类、智能算法以及基因编辑等不断渗透到人类社会的各个领域，人类社会将在新的技术革命下快速进化。历史学家尤瓦尔·赫拉利(Yuval Noah Harari)在他的三部著作：《人类简史》《未来简史》《今日简史》中提出了新的人类进化理论。他认为，人类未来进化可以解决人的寿命问题，人类可能成为全知全能的“神”，但人工智能以及算法的发展会使大部分人成为“无用阶级”，算法与智能将成为人类的新主宰。然而，他的理论没有立足于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只是用科技的发展解释并预测人类的进化，这使得他的人类进化史前半段充分肯定了人的能动性与主体性，而在预测未来人类进化时却陷入了“虚无主义”与“技术决定论”之中。马克思主义的科学技术观既全面、深刻，又形成了完整的结构与体系[1]。马克思主义自诞生之日起便遵从社会历史发展的客观规律，在分析未来人类进化问题时引入唯物史观修正赫拉利在未来进化史观中存在的错误，为人类未来进化指明了正确道路，并提供了科学的指导框架。
赫拉利相信人类进化源于少数科技精英而非大多数“现实的人”。在进化的目标上，他预言人类凌驾于自然之上会成为无所不能的“神”；
在人类进化的结局上，他预言人工智能与算法将代替大部分人类工作，大部分人会成为“无用阶级”。
(一)进化主体与动力：精英与科技
赫拉利认为，科技精英是进化的英雄，技术是进化的根本动力，人类永生是科技作为进化动力的核心表现之一。赫拉利相信人类进化的方向不在多数人手中，而在少数推动科技进步的精英手中。赫拉利曾在一档节目中谈到，人类所讨论的进化轨迹并不是由所谓的历史规律所驱动，而是由“有远见的技术精英的头脑中产生的创新”所推动。“历史通常是由一小群富有前瞻性的创新者造就的，而不是源于落后的大众。”[2]赫拉利认为，大众在科技面前没有选择的权利，随着生化医疗、基因编辑、虚拟意识的发展，人类可以通过不同的途径实现永生，由此，人类寿命的增长是人类承蒙技术的福祉实现进化的一种表现。诚然，技术精英创造了科技的奇迹，但谁才是科技的真正使用者？赫拉利却只字不提，他将大多数人类视为科技精英手下用来试验的“小白鼠”。这一论调的内核实际上是一种科技领域的英雄史观，科技精英是推动人类进化的主体，科技则是人类进化的根本动力。
(二)进化本质与场域：无本质与人主宰自然
赫拉利认为，人的进化没有本质上的限制，人可以转变为一种被技术赋予能力的“神”，实现全知全能的人将彻底摆脱自然的束缚实现对自然的全面掌控。在他看来，人类的身体、思想、生存环境与机械设备的关系将彻底改变。原本一直依赖于人类的工具，现在不断拥有了改变人类的进化潜质。新工具将成为人类身体的一部分：人类将拥有仿生手、脚和眼睛；
可穿戴和植入设备将扩大人类的感官储备，改变人类的情绪；
生物工具将渗透人类的细胞，重新设计人类的基因。因此，使人类成为“神”的技术“升级”后将重新定义人类的能力。在赫拉利看来，人类的本质没有什么固定的东西。随着技术的发展，人变得更像机器，人利用机器的能力又变得更像“神”。或者说，人类制造了一种名为“人神”的技术之物，人凭借技术之物可以摆脱自然的制约并主宰自然。在赫拉利的“人神”进化观念中，技术成为了主角，人的神性被技术赋予，人的进化只有在笃信技术的情况下才能完成，这使技术成为人在进化中的一种宗教，这种技术宗教的彼岸就是神化后的人类。
(三)进化的核心与结局：算法统治与“无用阶级”
在人类进化的最后阶段，人类社会产生新的阶级被赫拉利称为“无用阶级”。神化后的人类作为一种技术之物也是一种算法的机器，人类世界将成为与自然分离的算法世界。赫拉利认为，算法是一组有系统的步骤，可用于进行计算、解决问题和达成决策，一个算法不是一个特定的计算，而是在进行计算时所遵循的方法[3](P97)，这就意味着人类也是算法。然而，人工智能机器产生和不断升级的智能将不再需要任何有机的基础。人类在进化中成为智能算法的附庸，将再也无法观察到真正的自己，而是由算法为人类决定“我们是谁”以及“该知道关于自己的哪些事”[4]。由此看来，人类的大部分工作被智能化机器取代，成为了未来世界上最大的阶级——“无用阶级”。赫拉利对资本主义盲目的技术扩张进行批判与警示，仅仅提出了“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影响他们走的方向”的主张，但是，他并没有找到解决问题的根本方法[5]。
赫拉利所预测的人类进化实则存在三个无法忽视的问题。其一，人类进化的主体与动力究竟是什么？根据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现实的人”是历史的创造者，人类的发展源于社会实践，人类未来进化依靠的科技难道不属于实践？缺少“现实的人”的参与，技术精英真的可以依靠他们自身实现人类进化？其二，人的进化本质究竟是什么？人的进化真的可以与自然相分离吗？马克思认为，人的本质存在于人进行不断自证的类存在物之中，“人神论”难道不是人的本质的自证吗？马克思还认为，人是自然界长期发展的结果，“人直接地是自然存在物”，以上两种观点是否相互矛盾？其三，赫拉利提出算法统治一切，社会中出现“无用阶级”，无产阶级真的会沦为“无用阶级”吗？他将人类的发展史视而不见，导致这一理论陷入了“虚无主义”的陷阱，成为一种具有宗教性质的新的“技术决定论”。不言而喻，要纠正赫拉利未来进化理论的错误，应从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的视角重新审视未来人类进化的议题，为未来人类进化提供更为科学的理论范式。
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不是从“虚无主义”出发，而是从实践与历史的人出发。因此，从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的角度重新审视赫拉利未来人类进化的相关理论，才能破除单一视角及单一评价，为人类进化与发展提供正确的思考路径。
(一)进化的主体与根本动力：“现实的人”与实践
进化的主体是“现实的人”，而非少数科技精英。在马克思主义看来，所谓“现实的人”，即“以一定方式进行生产活动的一定的个人，发生一定的社会关系和政治关系”[6](P105)。“现实的人”进化的动力在于运用实践能力产生不断进化的生活方式以及生活资料。众多“现实的人”对生活方式与生活资料的多向、多重累积的总和延伸出人类进化的方向。处于社会关系中的“现实的人”成为了无数矩阵中的交汇点，“现实的人”通过实践带动了整个人类与社会的进化。“历史不过是追求着自己目的的人的活动而已。”[7](P295)因此，人类的历史包括人类的进化史，“现实的人”始终都是进化的主体。
人进化的根本动力源于实践，而非科技。从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出发，赫拉利的观点必然要面对两个无法解答的问题：少数科技精英是否可以独自进化？科技的发展与运用是否可以单纯成为人类进化的动力？第一，少数科技精英依然属于“现实的人”，即便他们有出色的实践能力，他们本身及其行为与结果依然属于社会关系矩阵，即他们的成果由“现实的人”所赋予，他们的行为受社会、政治以及文化等诸多要素的影响。若少数科技精英的成果彻底摆脱了以满足社会与政治关系的需要及广大“现实的人”的需要，这种技术不仅失去了用以进化的对象，即“现实的人”，且失去了进化的场域，即社会，这样的技术精英与科技何谈引导人类进化？第二，科技本身就是一种实践的形式。在人类进化的过程中，科技作为人实践的工具有助于人更好地认识与改造世界，但科技不能代替实践成为人类进化的动力。人对整个自然界的生产就是普遍的，人摆脱了自身自然属性的支配，在自然界中按照某个尺度来自由生产自己的产品，人则使自己的生命活动本身变成是自己的意志和意识的对象，可见，人的生命活动是有意识的。在实践中，“现实的人”可以根据自身进化的需求产生相应的科技，由于人在进化实践中具有主观能动性，技术从人的实践中产生，技术需要反映人在进化中的实践需求。因此，一项技术能否对人类进化起作用，必须通过具有主观能动性的人反复实践。赫拉利对科技的过度崇拜，其根源在于他所处在的资本主义社会已经出现了技术异化，其理论中的技术异化被继续扩大，导致关于未来人类进化的论述彻底将作为主角的“现实的人”抛弃了。
(二)进化本质与场域：人的类本质实践与自然
马克思指出，“首先要研究人的一般本性，然后要研究每个时代历史地发生了变化的人的本性。”[8](P704)由此，我们应该立足于人最基本的属性，并结合每个人的发展阶段，探究自然与人的最基本的发展规律来分析人类进化的本质。赫拉利将人类进化视为技术发展的附庸，认为人类进化是无本质的，人类通过科技拥有“神”的力量实现没有自然场域干预的进化。人真的没有本质？人真的能与自然完全分离吗？
人的进化本质是人不断扩展的类本质的实践，而非无目的的进化。“正是在改造对象世界中，人才真正地证明自己是类存在物。”[9](P58)马克思把人的类本质视为“自由的自觉的活动”。他认为，只有将人视为具有自觉与自由的实践中的人，其现实性才得以彰显；
也只有通过不断进行实践与改造自然界，人才能不断确证自我本质，实现“现实的人”自由的自觉的进化。因此，类本质的实践是人存在与进化的方式。人类进化的目的必然是为了利用自身的“自由”和“自觉”更好地证明自身与改造世界。通过类本质的实践，人才具有了社会历史性。由人改造的世界会随着历史发展以及人类进化的需要不断进行适度的调整，促使人不断丰富人本质的内涵，可见，人的进化本质是人的类本质进化。
人进化的场域是自然。这里的自然不仅仅是指自然界。“把马克思的自然概念从一开始就同其他种种自然观区别开来的东西，是马克思自然概念的社会—历史性质。”[10]这里的自然是自然史与人类史的统称，并非传统的自然概念。在马克思和恩格斯看来，人作为自然界长期历史发展的结果，“直接是自然存在物”，自然界是人类存在的重要前提，也是人类生存和生产的依靠。然而，只有“现实的人”才能对自然界进行改造与进化。科技与社会是人进化的工具与场所，科技与社会的发展不仅不会使人与自然越来越疏离，反而会使人与自然的关系更加紧密。这种依存性可以从两个角度看出来：一是从历史角度来看，人存在于自然之中，这是一个历史过程。自然界物质运动形式经过长期从低级到高级的历史发展，从单纯的无机环境进化出有机生命，但更是经过漫长的自然进化才发展出能进行思考、从事创造活动的人。这是自然界自身的有机发展过程，这一过程中的人始终存在于自然之中。二是从现实角度来看，“没有自然界，没有感性的外部世界，工人什么也不能创造。”[6](P158)人类社会形成以后，人类的进化始终离不开自然背景。一方面，人产生的自然需求，只有通过人之外的对象和自然界才得以满足，同时让自身从渴望满足状态中解脱出来；
另一方面，自然界在为人提供满足需求材料的过程中得到优化，自然界同时也得到了发展，这将为满足人更高的需求提供更优的材料，由此，在人类与自然协同进化中，不断实现人与自然的统一。马克思和恩格斯曾经指出，“我们仅仅知道一门唯一的科学，即历史科学。历史可以从两方面来考察，可以把它划分为自然史和人类史。但这两方面是密切相连的，只要有人存在，自然史和人类史就彼此互相制约。”[7](P516)人的面前总是摆着一个“历史的自然”与“自然的历史”。因此，人的进化不是单方面的进化，而是与自然相伴相生，自然是人进化的场域，也为人的进化产生促进与制约作用，一旦失去了自然，人类也必将消亡。赫拉利认为人类可以统治自然界成为“神”，本身便存在人与自然进化相悖的问题。
(三)进化核心与特征：人的主体性与无产阶级的优越性
在马克思看来，人的需要不仅促成了人的本质，更促进了社会历史的发展。人的需要不仅仅是个人的需要，还包括集体的需要，当集体上升为阶级，阶级需要就成为变革社会的极大力量。赫拉利认为未来算法统治人类，大多数人沦为“无用阶级”。此观点实则是因为他被技术异化所遮蔽，从而忽视了无产阶级的真正优越性。
人的进化的核心在于维护人的主体性，缺乏人的主体性的进化在无产阶级领导的进化中根本不会发生。主体性是“现实的人”的存在属性，具有自主意识性、自觉能动性与过程生成性。这些属性存在于人的认知与实践过程之中。“现实的人”作为存在主体，既是认知的主体，也是实践的主体。就认知的主体性而言，“现实的人”在对象性活动中，认知客体对象、揭示客观规律、预测发展趋向，体现了自主意识性与自觉能动性。就实践的主体性而言，“现实的人”在本质力量的对象化过程中，将主体力量与属性投射到客体对象之中，使实践对象具有“属人”的特质，进而拓展实践对象的广度与深度，这体现了主体的能动性与过程生成性。人在进化的过程中，人通过实践生成主体性，主动对自身进行符合客观规律的改造。不同阶级的人必然会结合自身对世界发展的自主意识，从事带有本阶级意识的能动性实践，引导具有此阶级的生成与进化。当赫拉利怀疑算法会对人类的整体性产生危险时，实际上是在预测资本主义意识形态控制下的未来人类进化景象，当资产阶级带领人类进化时，由于资产阶级仅代表资本的利益，只会维护少数人的主体性，可能会造成数据对人进化的全面控制。而当“现实的人”上升为代表大多数人利益的阶级，由无产阶级引导人类进化，此阶级在进化中体现的自主意识性、自觉能动性与过程生成性就会带有全人类的意愿。在认知的主体性上，无产阶级作为代表人类发展的主体，在进化中会有意识地避免危及人类主体性的事件发生。在实践的主体性上，无产阶级会制定促进人类主体性发展的政策并进行实践。因此，当无产阶级带领人类进化时，数据控制人的进化未必成功。2019年5月，国家电网有限公司大数据中心成立；
2021年3月，国家反诈中心APP正式上线；
《中华人民共和国个人信息保护法》于2021年11月1日起施行；
等等，我国加强对数据安全与算法治理的科学领导，充分体现了无产阶级发挥主体性意识，使数据、算法、算力助推人类进化的正向发展，用于提升人的主体性，而非如赫拉利般软弱的劝诫。
人类进化的特征，即无产阶级的优越性，否定了“无用阶级论”。赫拉利认为，“99%的人类特性及能力都是多余的。”[3](P290)从智能机器、基因编辑等技术手段的发展来看，确实能够在社会发展中减少大部分当前无产阶级从事的行业[11]。但是，从人类进化的历史来看，每一次科技革命后都有一部分职业消失，同时也催生了一大批新的职业，新的职业不是资产阶级创造的，而是无产阶级创造的。无产阶级作为当前世界最广泛的人类阶级，为人的进化提供了无尽可能，人的进化注定会打上无产阶级的烙印，成为人类未来进化的特征。这种无产阶级的进化特征，即无产阶级在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协调发展上具有显著的优越性。
从生产力与生产关系角度分析进化中的无产阶级的优越性，主要表现为两点：一是无产阶级在人类社会进化中拥有真正的生产力。马克思、恩格斯坚信无产阶级是生产力的真正持有者。虽然资产阶级持有生产资料，但无产阶级才是生产资料的真正使用者以及生产力的真正创造者。资产阶级土崩瓦解的原因在于，资本的本质不是物，而是在物的掩盖下资本家与工人之间的剥削与被剥削的关系，是能够带来剩余价值的价值。“资本主义生产不仅是商品的生产，它实质上是剩余价值的生产。”[8](P582)如果无产阶级成为了“无用阶级”，那么，剩余价值再无力生产，原来资本主义依赖的资本也将成为无用的资本。所以，没有了无产阶级就等同于失去了真正的生产力。与此同时，所有的技术实则属于资本的“价值构成”[12]，即便智能机器可以生产，但它难以促成消费者参与交换，智能机器并不能带来资本主义梦寐以求的剩余价值。因此，在人类进化的过程中，无产阶级依然是生产力的真正拥有者和创造者。
无产阶级在人类社会进化中始终拥有灵活的生产方式。由于赫拉利将人视为静止、孤立、单一的存在，因此他认为大部分人在进化中不具有自主性。但从生产方式的角度来看，可以肯定只有无产阶级而非资产阶级，才能为社会以及人的未来发展提供可能。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在不同的工业革命时期，都会淘汰一些职业并催生新的职业。在工业革命之前，信息传播依靠张榜公告；
工业革命以后，报纸出版从业人员逐渐成为信息传播的主力；
第二次工业革命后，电视成为了信息传播的主要形式。如今这些职业日渐式微，短视频、直播成为当下的主要传播形态。随着科学技术不断更新迭代，信息传播的内核不变，但信息的生产、传播的方式与人的职业发生了改变。由此可见，人类进化过程中只会改变生产的表现形式，生产方式会灵活变化，而生产的内核并不会发生巨大的改变。与此同时，生产力的发展还会催生更多具有历史性特征的生产方式，比如，第一次工业革命中的火车铲煤工，第二次工业革命的电报员以及当今的计算机程序员等。这些灵活的生产方式不是源于资本家的构想，而是源于能够不断发展生产力的无产阶级。自无产阶级产生以来，工业革命、科技发展始终依靠广大的无产阶级，而不是资产阶级及其所掌控的那些“冰冷的机器”。人类技术发展的核心正是提高要素生产率，促进生产方式的发展，而不是消灭生产方式，科技本身就是生产方式。无产阶级代表最先进的生产力，具有与时俱进自觉掌握先进生产力的能力，不断创新生产方式，并非赫拉利所说的会沦为“无用阶级”。无产阶级是推动人类进化的主力军，也为人类提供了进化的动力。而赫拉利回避生产力与生产关系，必然使他的未来人类进化理论失去科学性与客观性而陷入“历史虚无主义”的迷途。
若要彻底消除赫拉利错误观点的影响，则需要树立以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为框架，以“现实的人”为中心，以正向实践为动力，以无产阶级为主导，构建人、社会、自然协调进化的客观、科学、全新的未来人类进化史观。
(一)防止技术异化，保障“现实的人”在实践中的主体地位
在资本主义世界中，技术异化已经深入制度的骨髓，赫拉利也理所当然地将技术异化的后果融入其进化史观之中，从而放弃了“现实的人”的主体地位。若要从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角度重新树立全新未来进化史观，必然要破除技术异化的禁锢，维护“现实的人”实践中的主体地位。
破除技术异化，是确保“现实的人”在进化中主体地位的基本要求。技术异化的承载主体是人的类本质，人的类本质在劳动的过程中被异化了。技术不仅仅是人类用来改造客观世界的手段，也应该是改造自身以实现某种目标的手段[13]。在资本主义社会的劳动中，人在进行对象化过程中产生了与人的本质异化的力量，人的整体性、自由性被抹杀了。科技的社会属性所反映的是科技与社会的关系，它不能离开主体而存在，主体决定科技的属性。科技异化的根源并不在于科技本身，而在于科技的资本主义应用，科技对人的奴役其实质是人对人的奴役。在这种情况下，赫拉利认为的“算法统治”存在一定的可能性。而当社会不断进化，无产阶级日益彰显自身优越性时，人的主体性力量必然引导人类的正向进化。与此同时，从“现实的人”在进化中的地位来看，人类始终主导技术的发展方向，利用技术的目的影响自身本质运动的方向。要解决技术异化问题，且让科学技术更好地为人类服务，必须不断提高主体的素质和能力，并构建行之有效的社会监督机制，保障主体能力的正确发挥而不被滥用和误用。因此，只有当无产阶级成为进化的主体，社会中的所有主体都代表无产阶级的利益时，整个社会以及所产生的科技才能共同推进人类正向的进化。
维护“现实的人”的自由与自主的实践，是保障人类进化合理发展的基础。赫拉利认为，技术的发展最终会代替人的实践，殊不知技术的产生与发展实则源于“现实的人”自由与自主的实践。“现实的人”的实践基于人对物质世界的认知、对已知物质世界有效利用及合理改造，以满足“现实的人”的生活与精神需要。技术则作为人“无机的身体”可以对物质世界进行再认知与再改造，在这一过程中形成人的进化方式。在人利用科技促进自身进化的过程中，科技的发展分门别类且相互促进、互相佐证，使人类社会的进化呈现多样化与多层次化。正因为人类实践具有自由与自主的特性，人类进化的每一步都能得到讨论与证伪，防止技术偏离人的进化目标。一旦技术脱离“现实的人”自由与自主的实践，技术无法通过实践的反复审视而进行调整，注定会走向错误或终止。与此同时，“现实的人”在自由与自主的实践中产生了自由与自主的意识并且指导实践的自由与自主。“人则使自己的生命活动本身变成是自己的意志和意识的对象。他的生命活动是有意识的。”[7](P162)人在实践的过程中具有意识性，“现实的人”在自我发展中会有意识进行判断与选择，在面对进化与发展时，人的选择与方向也会不同。正是人的目标与实践的多样性，才助推人类社会的发展呈现多元化、多层次化。因此，任何与未来人类进化相关的议题都必然尊重“现实的人”的自由与自主的实践。
(二)协调自然与社会进化范畴，促进人、自然与社会的正向进化
人类的进化产生于人与自然的互动，生发于人与社会的共筹，任何违背自然与社会发展规律的进化臆想都会消解。
人的进化存在于自然与社会之中，具有自然与社会双重属性，因此协调自然与社会进化范畴至关重要。“社会是人同自然界的完成了的本质的统一，是自然界的真正复活。”[9](P78)可见，马克思强调人具有自然与社会双重属性。因此，人所造之物作为人的延伸，依然具有社会属性与自然属性，兼具双重属性之物才能为人所用。同时，人所造之物既不能超脱自然也不能超脱社会，人的进化轨迹同人进化中所造之物都必然从属于自然与社会。赫拉利认为，人类在进化中会实现永生。这并不是一个技术的问题，而是人的永生是否符合自然与社会发展规律的问题。在自然界中确实存在可能长生不老的生物，如灯塔水母。这样的生物结构简单，迭代进化可能性也极低。而人作为迭代进化最为明显的生物，通过社会的发展促进人与环境的迭代进化，但如果人实现永生，不再受制于自然与社会规律，反而可能会导致人的迭代进化速度减慢以及社会与环境的发展走向停滞。因此，人类永生会违背人的进化所具有的自然与社会双重属性。在这样的大前提下，任何违背自然与社会发展规律的人类进化观点都值得商榷。正如生物伦理学家丹尼尔·卡拉汉(Daniel Callahan)出于对社会资源有限性的考虑，就曾建议限制有关延长老年人寿命的生命增强技术的研发与应用[14]。
人的进化带动自然与社会的进化。自然先于人类而存在，自然的进化也先于人的进化，人类是自然界长期发展的产物。自从有了人类，自然界便被纳入人类进化与改造的范畴，其中的一部分自然在人的改造下演化出人类社会。从自然到人，经历了自然生成的过程，人与自然界的物质材料息息相关；
从人到人类社会，经历了社会化的过程，社会与人的实践息息相关。人在自然与社会的双重属性下，追问世界的本质，追求生存的价值，推动自然与人类社会不断发展。但在人的进化中，落后的意识与错误的实践依然干扰自然与社会的发展，赫拉利所处的资本主义社会在发展中已经暴露其固有的矛盾与缺陷。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将造成环境污染的企业转移到发展中国家，试图转嫁自然环境的危机，通过推行高福利制度以及意识形态的说教，试图延缓资本主义制度消亡的时间。因此，在遇到人类未来进化的议题时，代表资本主义意识形态的学者，有意识地将阶级的矛盾转嫁给科技，否定“现实的人”的自由与自主的实践，遮蔽人类在进化中的主体地位，造成人类对进化的恐慌。他们只能提出软弱无力的方案，以延缓真实的未来进化进程，实则是防止无产阶级取得人类进化的主导权。当然，赫拉利提出的监督、警告等建议具有积极影响，人类正向的进化必然需要多方面的努力，鼓励人的正向进化，不仅有利于自然的进化，更有利于社会的进化。
(三)全面发挥无产阶级的优越性，建立无产阶级“自由人的联合体”
由于赫拉利所处的资本主义社会本身就是剥削无产阶级的巨大机器，因此，赫拉利无法看到无产阶级在进化中的优越性，更看不到无产阶级带领人类进化的真正使命。“这个阶级的历史使命是推翻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和最后消灭阶级。”[8](P90)树立科学的未来人类进化史观，必须全面发挥无产阶级的优越性，建立无产阶级“自由人的联合体”，为实现无产阶级在进化中的全面胜利提供充要条件。
人类未来的进化方向,是要促进生产力的解放，彰显无产阶级的优越性。“人们为了能够‘创造历史’,必须能够生活。……因此，第一个历史活动就是生产满足这些需要的资料，即生产物质生活本身。”[6](P158)生产力是人类社会历史的产物，决定人类进化的步伐。马克思认为，生产力构成了人类社会的基础，生产力本身源于人的实践，无产阶级具有代表先进生产力的强大优势，在无产阶级的反复实践中，生产力成为了一种“活动的产物”。因此，人的进化是在继承以往生产力的基础上继续创造历史的活动。当以往的生产力发展模式不再适应人的进化时，社会就需要变革原有的生产力，以适应人的正向进化。与此同时，人作为生产力的生产者，促进人的全面发展，有利于激发未来的生产力，推动未来人类更好地进化。赫拉利的“无用阶级”实则扼杀了激发未来生产力的多种可能，不利于人类进化的正向思考。
建立无产阶级“自由人的联合体”，为全人类进化提供阶级保障。无产阶级并不是单一的、无力的一群人，而是真正能够提高生产力的最具有先进性与革命性的进化主体。“自由人的联合体”中的每一个成员都是进行自由与自主的实践的“现实的人”。在马克思、恩格斯看来，“人们总是通过每一个人追求他自己的、自觉预期的目的来创造他们的历史，而这许多按不同方向活动的愿望及其对外部世界的各种各样作用的合力，就是历史。”[15]人类的进化历程，通过“阶级的联合”有思想的“现实的人”将人类进化的意识上升为共同进化的意志，形成人类发展的计划议程。无产阶级在解放与发展生产力、创新生产方式的过程中建立“自由人的联合体”，是要推翻“资本主义”实现“共产主义”，促成人类社会进化飞跃的核心组织。实现人的全面发展不仅能够提高“自由人的联合体”的素质与水平，更是人类进化的最终目的[16]。人类的命运包括人类进化的趋势是具体的、相互关联的，人类的命运以及人类的进化方向应该由“现实的人”联合起来共同承担[17]。因此，建立无产阶级“自由人的联合体”，是无产阶级实现进化且获得全面胜利的必由之路。
要终结赫拉利在进行未来人类进化思考时产生的错误倾向，我们既要避免“虚无主义”与“技术决定论”，又要将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与人类进化的历程相结合，以“现实的人”作为逻辑起点，结合人的进化本质，预见无产阶级的进化目标，建构更符合人类发展规律的未来进化框架。只有这样，才能使我们在未来人类进化问题的探索中不盲从、不畏惧、不迷茫。也就是说，在未来人类进化探究过程中，只有坚持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才能推动人类更加主动、全面、客观地认知自身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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