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真理、价值

  论文:、真理、价值

  

 1、问题的现场

  

 没有真理这差不多是后现代主义的唯一共识这共识的经典表述则是都行从怀疑到相对到虚无逻辑上顺理成章反过来从独断到绝对到决定论结果依旧是虚无主义虚无主义是最偷懒的思想因为事情弄到这个份上就什么事情都用不着干了就这样了一切结束了玩完了只有我们的共识是“怎样才行”的时候哲学以及人类才有继续下去的可能可惜哲学式的经验一直是用怀疑来驳斥独断又以独断来抵制怀疑问题在于怀疑驳不倒独断独断也抵挡不了怀疑

  

 在这里我们应该提问:哲学究竟在什么地方在什么问题上老是纠缠独断和怀疑的两端我们能不能到“问题的现场”去看看这是个关键很明显哲学并不在随便什么地方都独断或者怀疑——这样的独断或者怀疑肯定得不到哲学的关照哲学最大的特点是讲理什么都怀疑或者什么都独断那就都不讲理所以算不上哲学但是哲学并不在什么地方都讲理因为一个逻辑上的根本困难在于理由需要进一步的理由进一步的理由继续需要更进一步的理由依次类推以至无穷我们总要在某个地方不再给出逻辑理由也给不出理由所以维特根斯坦说我们只能给出那么几个层次的理由理由很快就被我们用完了于是就碰到了那个“坚硬的石头”这时候我们就只能说“事情就这样了再没有别的理由了”康德也是谨慎的于是说自在之物不可知这个自在之物差不多就是康德式的“坚硬的石头”;说“不可知”大概的意思也是说我们不可能在那个“坚硬的石头”(自在之物)上再给出理由于是康德早就想说对于不可想的必须保持沉默维特根斯坦则公开表态对于不可说的必须保持沉默

  

 但是并不是所有哲学家都象康德、维特根斯坦那么诚实谨慎哲学家喜欢喋喋不休所以很不愿意沉默怕前面是块“坚硬的石头”并没有办法给出进一步的理由这样问题出现了在理性的尽头哲学家要么会给出一个或者几个所谓“自明”的公理——这是独断论;要么因此而怀疑一切理由声称一切都是虚妄——这是怀疑论于是我们可以说在理性逻辑的尽头在那块坚硬的石头面前最能够看出一位哲学家的本来面目了大致就这么三种独断的怀疑的以及沉默的能够在逻辑/语言的尽头沉默的哲学家已经相当的高明了但是其实也很常识因为大家都很明白我们不可能一直没完没了地喋喋不休下去话总得有个头关键的问题是哲学需要一个什么样的“头”哲学的出“头”之日在什么地方

  

 问题的现场在逻辑和语言的尽头

  

 于是我们先要问:在逻辑和语言的尽头在人性和神性的边界理性和启示存在着什么样的两难这个时候我们究竟是继续相信力不从心的理性还是相信神秘兮兮的启示这当然很难抉择也从来没有清晰的抉择哲学家在这里倒是很狡猾打着理性的幌子去求助于神性的启示同时借着神性的权威来保证理性的牢靠这种事情实在太便当了却一直能够互相保持默契一本正经地把买来的便宜当作真理谎言说一千遍就是真理更何况是哲学家的谎言

  

 2、事情的真相

  

 以往哲学的根本性的问题现场发生在逻辑/语言的尽头我在怀疑这是不是一个虚假的现场一个虚假问题的虚设的现场就是说哲学的真正的根本问题并不发生在理性和启示的边界上就好象我们人的问题并不能依靠纠缠于天堂和地狱来解决我想说其实我们中了逻辑的圈套中了语言的埋伏

  

 按照通常的说法哲学就是反思的就是前提批判这当然不错但是过于夸张思想的大敌是过于张扬过于任性哲学出于对普遍性的特殊偏好总喜欢把某种大致的普遍原则放纵为绝对的思想体系举例来说当笛卡儿说“我思故我在”的时候他的确说出了很大的真理但是他得意洋洋地从这个东西开始来建设他的哲学体系的时候他就弄出了更大的谬误对于所谓反思也是这样其实我们也可以炮制类似的东西比如我坚持说哲学就是“元”思(metathinking);或者哲学就是“后”思(postthinking);诸如此类只要足够固执这些说法就会显得很伟大所以当你说哲学是反思的时候说出了很大的真理;但是当你说哲学“就是”反思(没有其他的思了)那就犯了更大的错误偏执一端是小孩子的天性但不应该是哲学家的嗜好

  

 哲学的问题就是在反思这个问题上过火了正是这个地方过火了才制造了虚假的问题和虚设的现场情况是这样的:反思总会先天地逻辑地要求进一步反思于是进进一步反思结果就遇到了逻辑和语言的尽头这样给人的错觉就是那些逻辑尽头上的问题就是基本最重要最根源最关键的问题了这实在是个假象因为我们中了逻辑反思的圈套我们不幸中计了还浑然不知一相情愿地把它当作个宝我现在想说其实哲学一直在纠缠的那些问题一直是些逻辑或者语言的问题而不是哲学的问题也就是说逻辑反思的尽头所出现的问题那些看上去朔大无比的问题其实不过是些逻辑的/语言的问题维特根斯坦所说对于不可说的必须保持沉默还说语言是思想的界限其实逻辑也是这样逻辑和语言一起规定了想/说的边界但是也仅仅是界限的问题界限是个事实不是我们管得了的逻辑/语言的尽头所出现的问题是不能逻辑地/语言地解决的逻辑/语言上的最后困难只能哲学地解决但是哲学根本性问题和困难并不能轻易逻辑/语言地解决莱布尼茨曾经设想一种人工数理逻辑语言目的是如果出现什么哲学的争执那就用不着争论“让我们来算一算吧”莱布尼茨就是想把哲学问题逻辑地解决后来的分析哲学尤其是逻辑实证主义也表述了一个相似的方案他们说哲学就是澄清语言的意义他们的理想就是通过对语言的逻辑分析来解决哲学问题到现在他们的努力除了还有点技术/方法上的意义之外没有什么用处了于是我想再强调一遍哲学的困难不能语言/逻辑地解决相反逻辑/语言的困难到是必须哲学地解决

  

 现代哲学过于迷信语言了就好象近代哲学迷恋逻辑一样很多哲学家都不愿意把语言作为工具来看待海德格尔就夸张地说语言是存在的家甚至有人说不是我们是说话而是话在说我们诸如此类这些说法的确足够惊世骇俗但是我要说真理往往是朴素平实的当然没有低估语言的重要性的意思把语言当作工具丝毫没有低估语言的意义因为没有工具人就没法活但是语言却并不具有那么重要的存在论意义我们生活在生活/世界中而不是语言/逻辑世界中当然我们也可以说人生活在语言/逻辑世界中但也仅仅是在如下意义上:人仅仅是生活在生活/世界的语言逻辑中语言/逻辑是个无限开放的可能世界它们通过某种方式可以“说出”任何多种可能世界但是很明显我们并不对所有语言的可能世界都在乎这里的一个存在论根据不是别的而是生活/世界人们为什么老说“说得到好听”、“说得比唱得好听”、“能胜人之口不能服人之心”等等这就很说明了人们并不是对任何语言意义上的可能世界都很在意也很说明了人们真正在意的是生活/世界——对语言的可能世界的评判根据就是生活/世界

  

 现在我要指出当我说哲学的很多问题是假问题的时候并不是说那些问题过于形而上没有办法彻底解决其实哲学的问题本身就是没有彻底解决的可能性所以如果取消那些问题就必须全盘取消哲学我说哲学的很多问题是假问题意思是说哲学过于把逻辑的/语言的问题当做哲学的问题并且过于相信哲学的问题可以逻辑地/语言地解决也就是说哲学所关注的某些朔大无比的问题其实仅仅是逻辑/语言上的问题而哲学的解决方案也是逻辑/语言地解决再直白点说就是哲学研究是不是哲学而是逻辑/语言哲学没有属于自己的问题

  

 这就是真相

  

 3、哲学的问题

  

 我们刚刚说以往哲学的错误在于它研究的其实不是哲学而是逻辑/语言那么哲学本身要研究的问题

  

 我的一个朋友对我说他现在没有写哲学论文的欲望了因为很多问题想啊想啊最后都是一个结论——我应该沉默!因为问题弄到最后都是不可说的这是很有维特根斯坦色彩的思想体验胡塞尔也曾经比喻说他搞哲学就象是在磨一把刀子磨啊磨啊不知不觉结果竟然磨没了他们真是诚实得可爱其实如果谁想要坚持传统哲学的问题和思路把那些逻辑/语言问题很当真那就必然是这样的宿命因为你最后碰到的问题都不过是逻辑的悖论和语言的悖论要么是逻辑上的无穷第推和循环论证要么是语言上的语义悖论和语法反复而这样的问题根本就不可能逻辑地/语言地解决的根据哥德尔的不完备性定理任何理论系统都不可能获得自足的圆满性所以问题弄到这个份上就只能沉默了

  

 前边说到了逻辑/语言的问题只能哲学地解决而哲学的问题却不能逻辑/语言地解决——除非是假的哲学问题所以问题并不象维特根斯坦想象的那么简单以为哲学把那些胡说变成明显的胡说就可以告老还乡了假设大家都规矩了不胡说了仍然还有问题这时候出现的就是真正的哲学问题什么是真正的哲学问题

  

 我先要说并不存在确定的哲学问题也并不存在哲学这样一门专业的哲学学科如果谁要专业地学哲学那就肯定学不到真正的哲学而仅仅是些哲学史(死)的知识哲学的问题在哲学之外在理论之前任何专业领域都不会出现真正的哲学问题因为哲学问题并不是通常所说的那样是些基础性的根本性的问题那些所谓基础性和根本性不过是一种逻辑的想象解决逻辑的前提性之后我们依然会遇到巨大的思想困难这时候就暗示着哲学问题的出现当然哲学问题也不是某些人文理想特别发达的哲学家所想象的那样哲学问题就是人的问题就是人的存在意义的问题因为1)、人的存在意义问题并不是可以哲学地解决的不可能因为哲学家论证了人存在的意义人的活着就有了意义——这不就等于说在哲学家有效地论证这个问题之前大家不是白活了笛卡儿说我思故我在在这里也是值得怀疑的——先不说这个命题本身的逻辑问题应该说我做故我在我做事我存在哲学家的故作深沉真让人觉得可笑好象人活着的主要工作就是成天顾影自怜自怨自艾似的当然那样的说法对传统的哲学的确非常有利的——这恐怕是问题真正的原因之所在2)、这个世界肯定不单单存在着人对于人的任何思考都必须同时思考和人相关的所有事物过于沉迷于私自的“存在与虚无”无助于人的存在意义这个问题的解决人文主义有着过火的文学式抒情哲学当然不能变成数学但是也不能变成文学德里达等后现代哲学家已经赤果裸地这样鼓吹了

  

 到现在我们可以明确地说哲学的问题就是那些生活世界中的两难那些冲突着的观念、思想、习俗以及趣味因为不管这世界如何美好都会出现说不尽的两难举例来说吧假设我的哥哥犯罪了甚至杀人了警察在外面追他现在他跑到我家来躲避警察的追捕这时候我办这里我不打算说该处理这个具体问题仅仅想说这就是生活世界中的两难是哲学必须面对和思考的问题实际上生活/世界中有太多类似的两难和困境了这种困境又不是理性就可以解决的诸如情与理、忠与孝、仁与义、家与国、亲与友等等等等我相信这就是直接面对了问题本身哲学就要在这里发现思想的困难以及生活本身的困境发现一些宝贵的思想素质而且我们在这里会发现理性或者逻辑的力量其实非常有限我们也不可能在这样一些问题上给出所谓的规律和规范——给出了也不会有效不可能有效地教导人们说大家应该应该样当然法律总会给出严格的规则可惜哲学不是法律

  

 在这个时候哲学也就面对了真正的问题面对了真正永恒的困难与那些逻辑的和语言的问题相比这些问题显得那么有力直逼人心

  

 4、从事实开始

  

 人们通常都对哲学望而生畏感觉它好象是高深莫测更多的人倾向与于嘲笑哲学家比如人们曾经嘲笑分析哲学家说哲学家不过是用他自己也觉得稀里糊涂的语言来分析蠢人说的傻话到底意思这当然有点刻薄但是并没有错怪哲学家

  

 哲学家过于看重逻辑的眼色了喜欢跟着逻辑走如果说艺术家是跟感觉走那么哲学家大概是跟逻辑走逻辑需要什么哲学家就献上什么有两种想象一种是文学的想象一种是逻辑的想象文学的想象当然是感觉体验的随心飞扬逻辑的想象则是因为逻辑的需要而给出的蹩脚假设我们很容易看到哲学有太多的蹩脚假设了其实那都是哲学和逻辑的勾当哲学史上有太多的第一原理了但是可惜很少有后来人把这些原理当真如果谁对逻辑百依百顺那么肯定会挖空心思给出几条第一原理无论如何这些第一原理都不过是逻辑的想象也正由于我们有过多的第一原理当怀疑主义很兴奋的时候人们会毫不客气地戳穿假象说“一切都不过是些说法”面对这样的指责哲学家通常会故作镇定然后一本正经地给出进一步的第一原理其实在这里没有办法判明谁对谁错因为那些出于逻辑需要而给出的普遍性的逻辑假定都是不可证实也是不可证伪的或者说在根本上就是不可说的

  

 但是哲学喜欢体系喜欢自圆其说并且大致认为能够自圆其说就是真理体系了说实话预先假设几条原则然后据此推证出几个体系并不难事哲学厌恶矛盾就象自然界厌恶真空于是一心打磨逻辑上的圆润一心避免逻辑上的漏洞但是很遗憾避免了漏洞却同时陷入了空洞从给出的逻辑假定开始然后小心翼翼地推论当然不会出现太大的逻辑漏洞但是如果假定的前提本身就是错误的那么得到的也不过是个自圆其说逻辑完美的谬论有不合逻辑的错误也有自圆其说的谬论当然哲学家给出的逻辑假定大体不会错得很离谱(一个人活那么几十年总会明白几条大致不错的所谓规律)再加上在推论过程中自觉不自觉的经验性修正——哲学并不会象数学那么干净哲学家在建设体系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参考经验生活中的事实并据此作出即时修正——这样最后的哲学体系也很难全盘皆错但是在这里我想指出哲学家的逻辑想象至少给定的是不的假设于是就必然推论出不的理论不存在一劳永逸并且全面正确的第一原理一个虚假的开端必然得不到一个的结论

  

 举例来说哲学家在伦理问题上喜欢假设人性要么说人性善要么说人性恶或者虚张声势地含糊其词说人性不善不恶然后在这样一个假定的基础上给出一打或者几打伦理规范好象人类的问题就这样得到圆满解决追问“本”性是一种逻辑的嗜好或者是受了语言的表面假象的诱惑以为搞定一个“本”对那些枝节的“末”的解决也就势如破竹了其实这仅仅上一种逻辑的和语义的想象罢了问题是不管人的“本性”一个无法否认也无法改变的事实是我们这个世界永远都有好人和坏人伦理的思考要从“好人和坏人同时存在”这样一个事实开始而不是从假设人有没有良心开始

  

 从事实开始直面问题本身为什么要追问那么多的所谓“本源”里有那么多的所谓“本源”哲学由于职业的习惯喜欢宣称诸如“我思故我在”、“思想是人的唯一尊严”、“诗意地栖居”等等这样一些对自己明显有利的话但是我们何不把眼光转向生活事实人类生活那么精彩多样那么多美丽与伟大丑陋与渺小到哲学家这里进单单看到“思想”这东西了怪不得人们很容易把哲学家当作疯子哲学家在人们的印象中就是疯子以至于哲学团伙的内部都有叛徒出卖他们说那些话不过是些胡说

  

 迷信逻辑迷信语言迷信罗各斯都远离了事实远离了生活现场远离了问题本身通过逻辑的手法偷换了的问题当然也是问题但是肯定不是的问题哲学应该回归一种生活的感觉哲学应该重新成为一种生活的方式而不能跟着冰冷的逻辑或者热烈的人文想象走得太远最后变成一种谁学了谁糊涂的专业

  

 5、事实和逻辑

  

 事实和逻辑究竟谁更强大当事实和逻辑发生争吵的时候我们站在一边人们当然毫不由于地站在事实一边但是哲学家通常会站在逻辑一边哲学家有个很好的说法有了这个说法他就可以理直气壮地站在逻辑一边是这样的哲学家通常喜欢区分现象与本质区分假象与实在于是他们宣称那些所谓事实不过是些现象看问题得看本质得用逻辑理性来把握本质事实总是个体的、特殊的不可能存在某种“普遍的事实”但是在那些特殊的、个体的事实背后究竟有个什么样的本质

  

 不难看出这个所谓本质是一种逻辑纵深所给予的一个逻辑设定逻辑主义思维喜欢挖掘“背后的东西”以为沿着逻辑的康庄大道一直挖下去就可以抵达那个本质但是就象剥苹果一样哲学家剥啊剥剥到最后剩下个苹果核于是说看啊诸位这才是真正的苹果他们假装不知道那个苹果早就被剥得面目全非这可能也不能过分地指责哲学家因为他们总是有过火的野心和热情总想一劳永逸地全盘解决或者根本解决

  

 其实事实可能就是在生活/世界中立体而整体地给予我们的我们说看到了某个事实并不是单纯地在一种横向的、平面的层面上看到一个现象或者假象当然也不是在一种逻辑的、纵深的意义上的所谓本质而应该说是在生活/世界中立体而整体地理解了一个饱满而的存在现场任何事情都是整体而立体地发生在存在现场的我们也都是整体而立体地身处生活现场我们都在现场于是我们“目击”了一切事情的发生不仅仅通过眼睛而给予我们还通过心灵通过理智以及情感等等饱满地给予我们的当然会有“看”走眼的时候但是不会老是看到假象人们并不会愚蠢到只是单纯地相信眼睛但是哲学家却常常精明到只是“深刻地”相信逻辑

  

 逻辑不能代替事实只能用来分析事实事实是思想的起点逻辑是思想的界限事实是思想的根据逻辑则仅仅是思想的工具逻辑形而上学过于夸张了逻辑的力量以为只有逻辑理性把握到的东西才是的本质的逻辑凭借某种形而上学的任性才有横行霸道的可能事实才是真正的力量而有力这就是事实当然事实的力量不在逻辑意义上而在存在论意义上是这样就是这样不是就不是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逻辑可以建设很多可能世界但是并不是所有可能世界都是的我们可以回避逻辑但是没有办法回避事实逻辑的对错仅仅是推理上的对错但是事实的对错却是价值上的好坏我想说价值上的对错是最要命的

  

 当然你可以追问说什么是事实这个问题我仅仅能够回答说事实就是事实并且就此了事因为这样的问题仍然是个逻辑主义的圈套它蛊惑着我们去给出本质化的定义还有一点就是其实大家(哲学家是个例外)不可能竟然不知道“事实”意思要麻烦哲学家来解释对于那些基本的概念哲学是不需要给出定义的你给出定义反倒把一个大家都清楚的东西弄糊涂了比如哲学家定义“好”如果硬是要定义那可能只能说:所谓好就是有用的;或者好就是美好的;或者好就是大家都喜欢的;诸如此类我们很容易发现这些定义其实都乱七八糟越说我们越糊涂对于分辨这样一类不可定义的基本概念我想至少可以给出这么两个标准:1)、日常生活中非常广泛地使用离开它我们就说不了话的那些词语比如好、坏、善、恶、美、丑、真、假等等这些基本概念绝对不是哲学意义上的那些逻辑意义的基本不象那些所谓本质、本体、现象、先天直观、绝对理念诸如此类尽管它们看起来大得吓人好象基本得很2)、规定着我们的思想结构和世界形式的那些词语离开它们我们的思想和世界图景就得散架就不知道思想比如我们的经常说的好/坏、美/丑我们当然可以对这样的二分和二元语言表示不满但是没有这样的二分我们就没有办法思想——那不等于好坏不分、美丑不顾一团混沌

  

 最后我得补充说这里没有要全盘打倒逻辑的意思而仅仅想反对逻辑形而上学仅仅想反对逻辑主义、逻辑本体我很乐意把逻辑当作思想工具——其实亚里士多德以及培根也都把他们的逻辑学体系叫做《工具论》、《新工具》

  

 6、真理与价值

  

 后现代已经宣布了唯一一条真理:没有真理当下哲学的任何思考都不可能回避了后现代责难还能取得进展我们现在来面对这个最大的诘难

  

 通常认为后现代是现代理性主义的内部后果理性没有办法保证绝对真理于是没有办法根除怀疑论本质主义、基础主义、主体性等等理性主义思路在现代哲学发展中出现了巨大的根本性困难这些说法当然没错但是可能还有一个相对外在的因素一个社会学因素我的意思是后现代主义其实更多的是个现代社会的一个综合病症或者可以叫做“现代社会综合症”因此后现代更多的是个社会学事件而不是通常所说的有那么严重的思想根源因为后现代的思想根源都是先天的一开始就是那样一开始就没有绝对真理哲学家老喜欢夸张思想的作用这其实是虚假而过分的哲学思考应该跳出哲学学科的专业眼光来观察、思考问题

  

 法国的奈仁在分析法国1968红色五月风暴的后现代因素时曾经用“心智剩余”这个词来描述现代社会——注意不是“后现代社会”其实至今没有出现一个后现代社会后现代主义不过是现代社会中的一种情绪大家矫情地抱怨一切却什么也舍不得放弃所以后现代差不多就是一边兴高采烈地大鱼大肉一边埋怨吃肉不够绿色环保说得难听的那叫吃饱了给撑的我对后现代也有一个和奈仁相似的描述这就是现代社会的“精神泡沫”也就是说现代社会在物质剩余、经济泡沫的同时也有着大量的“心智剩余”和“精神泡沫”这个社会学因素可能比哲学家所想象的思想因素更具有决定性

  

 我们不能不说这是个技术的时代经济学上的理性人假设很明显地暴露了这一点好象人们的理性(所谓理性人)就是成天用来盘算一些蝇头小利这个假设其实大体上揭示出了现代理性的技术性和工具性因为现代哲学也差不多是个经济人老是在技术上、细节上精打细算斤斤计较相反在价值问题上却一直低头沉默分析哲学尤其是这样技术上到是一丝不苟滴水不漏而以解释学问代表的人本主义哲学由于过分发挥了主体性(尽管他们自称是反主体的然而却陷入了更深的主体性)和个体存在的体验价值也不可能在价值问题上给出有力的表述于是总体上说现代理性或者说是现代哲学是个悬隔了价值的哲学要么避而不论宣称价值问题不可说;要么本身无力给出有效有力的表述因此现代哲学的那些话语都是些“缺德的”话语现代社会是“缺德的”社会人们成天在盘算自己的那些蝇头小利相应的现代哲学则是“缺德的”哲学在逻辑语言的细枝末节上喋喋不休或者在个体的存在意义体验上自怨自艾

  

 一方面是话语/知识/真理与价值/德性脱钩价值缺席;另一方面则是话语/知识/真理和权力/利益勾结真理失贞知识悬隔了价值真理失去了贞操这时候后现代主义出来挑明说“没有真理”这又有什么奇怪呢于是鼓吹“都行”又有什么不行呢

  

 当初现代哲学仅仅是想谨慎没有大的抱负以为在一些细枝末节上盘算一下就一切OK了在技术细节上可以“不择手段”(费耶阿本德说的“都行”其实开始的时候仅仅是个方法论口号)但是没想到最后竟然堕落为“不择价值”于是怀疑主义顺理成章地兑变为虚无主义——怀疑主义本身是个技术性的东西虚无主义才是价值性、存在论意义上的东西

  

 到这里我想说我们应该鼓吹一种“德性的话语”把价值和真理给重新糅合起来真理和价值的分离就是现代哲学的一个后果也是哲学传统的一个逻辑结局事实上我们很难把真理与价值上有效地剥离价值和真理本身是统合着的这一点在伦理学上表现的尤其明显伦理的真理总是和价值直接关联的可惜现代伦理学也几乎要把伦理价值从伦理真理中剥离于是规范伦理学横行德性伦理学凋尽人们喜欢谈论规范意义上的公正(规范的第一原则是公正)却不愿意论证价值意义上的善

  

 我想强调没有价值里来的真理因为至少真理本身是有价值的不然我们就真用不着那么麻烦干脆一劳永逸地都行就可以了所以说不是不存在价值问题而是哲学过于软弱无力回避了价值问题——确实价值问题是最难说的但是并非不可说

  

 7、饱满的真理

  

 哲学史上至少存在着三种经典的真理观是这样的:a、认识论哲学中的符合论;b、现代人文主义的无蔽论;c、实用主义的效用论这些真理论都存在着这样的根本困难:一)、就认识/逻辑本身而言真理缺乏理性自身所要求的确定性简单说就是真理往往显得不够真因此哲学史上怀疑论源源流长;二)、就实践/行为自觉而言真理缺乏对生活/世界的指导权——如果真的有那也是很微弱的我们通常并不老按照所谓真理办事通常的说法叫做:“我知道XX是真确的但是……”也就是说你说的很对但是我却不想或者不能那么做这无疑让哲学很是尴尬这种尴尬的根源在于“真理之路”仅仅是在逻辑图式中寻找“单边主义的”逻辑合理性就是说这远远不是饱满的真理观念首先它存在于一种不的假设的逻辑图式中;其次它依附于“单边主义的”逻辑合理性简单说它们都是一种片面的真理观总是透过一个门缝——逻辑的、人文的或者功利的门缝把真理给看扁了

  

 真理不幸被看扁了我们需要一种饱满的真理

  

 所以我在上面说要把真理和价值重新糅合起来——它们本来就不是分离的传统的真理尤其强调的是逻辑意义上的真差不多等于说真理就是符合逻辑我想说符合逻辑仅仅是真理的一个起码条件但绝对不是充分条件哲学的真理和数学的真理是不一样的否则就没有必要区分数学与哲学哲学直面生活中的困境和两难所以也必定要是生活/世界中的真理生活/世界有情有义有声有色有真有假那么哲学首先就必须把这些事实考虑进去而不能仅仅搭了逻辑的便车仅仅考虑逻辑意义上的真哲学不能不顾生活事实而只顾勾结了逻辑一起投机取巧因为你不顾生活的声色情义那就不可能发现而有力的真理只能给出一些自以为是而势单力薄的说法/意见——人们仅仅是姑且听之而已并不当真

  

 把生活/世界中司空见惯的真假虚实、声色情义都考虑进去那么就必须是一种蕴涵了逻辑的真、行为的善和情趣的美的饱满真理生活/世界也必须配套这样的饱满真理在这里传统意义上的真理、价值和事实是统合着的简单点说当我们考虑一个问题的时候不能仅仅考虑逻辑意义上的合理性单纯逻辑上的合理性并不具有真理的完全合法性现在任何作为一个真理是否合法至少需要参考这样两个标准:1、合理性也就是逻辑意义上合乎逻辑规定合乎生活事实的规范;2、合情性即符合生活直观——大感性(赵汀阳发现了这样一种感性的存在他在设想伦理学理论的时候明确把“合理性”和“合情性”两个概念并列并且指出“合情性”“意味着在理性理由之外的、但是与理性理由同样有力的感性理由”“是具有普遍性力量的‘大感性’”“它和理性理由是同水平的无可置疑的人性理由”《论可能生活》页1)和生活情趣我曾经在我的一篇论文《从逻辑图式到生活世界》中说一方面真理受生活直观(大感性)和逻辑理性的规定;另一方面它受生活情态(活理性)和辨证理性的调节简单说既坚持原则又留有余地这是典型的中国思维方式

  

 我们下面就来谈中国的智慧

  

 8、中国的智慧

  

 现在中国哲学界还在一本正经地争论一个虚假的问题:中国哲学是不是哲学我都怀疑学者们是否就是以研究这类问题来混饭吃那是个假问题至少不是哲学问题讨论这类问题的时候肯定还离哲学很远如果谁要是逼着我回答——不回答就不给饭吃我会迫不得已地说我想指出关键的三点:1、知识和权力的勾结中国知识因为处于弱势所以话语权明显短缺搞得连自己的合法性都成了问题——当年赵家老爷就硬是不准阿Q姓赵2、中国自然有着自己的独特智慧至于这智慧叫不叫哲学或者其他什么名字都不要紧要紧的是中国智慧给思想提供了什么样可能方向和思路3、中国的学者在思想上一直压着“现代化”这块历史巨痒如果中国思想要想有新的进展那就必须超越这个历史巨痒

  

 在真理问题上中国智慧是很值得关注的我们前面说到的“饱满真理”其实就来自中国的思想传统中国有所谓“天人合一”(真的最高境界)、“知行合一”(善的最高境界)和“情景合一”(美的最高境界)讲的本身就是一个完美的饱满的智慧理念生活/世界中的真正智慧也就是这样“三合一”的饱满智慧遗憾的是中国传统中的这种饱满智慧一直在西方的知识权威(权力)下的不到应有的合法性还有人在论证中国哲学的时候喜欢夸大“天人合一”的一面把中国哲学解释成了宇宙啊人生啊之类的玄学其实中国哲学一点都不玄她就是生活现场的思想/践行/审美的活生生赤果裸的思想素质孔子老是讲仁啊义啊忠啊孝啊可见他是直面生活的两难的而且他很少给出一成不变的原则一直在忠孝仁义的困难中挣扎因为孔子很清楚生活/世界是个有声有色、有情有义的存在现场只能饱满地理解了这个现场之后才能对与其中的困难给出有效有力的解决所以中国人喜欢讲权衡讲中庸平和在人际关系中的表现就是谁也不愿意得罪比如《论语学而》中说“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于朋友交言而有信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这差不多是面面俱到中国思想总是考虑得很周到所以有时候显得有点狡猾但是对于生活和智慧的饱满理解却是相当高明的

  

 如果把中西哲学进行比较那么我们可以说西方哲学务求高深——所以老是喜欢在逻辑上望深里挖搞单向的直线的逻辑纵深;中国智慧则贵在高明习惯照顾到四面八方总是愿意直接地面对问题和困难本身西方过于迷信逻辑和语言算得上是逻辑/语言本体论和逻辑/语言独断论中国则对此相当谨慎因为中国哲总是把生活看做最牢靠的东西于是在语言/逻辑问题上可以说是语言/逻辑怀疑论和语言/逻辑工具论比如《老子》里说“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大辩若纳”、“知者不言言者不知”;《庄子》“圣人不死大盗不止”、“得意忘言得鱼忘筌”;《论语》“巧言乱德”、“敏于事慎于言”、“天何言哉”;《孟子》“予岂好辩哉”;《易系辞》“书不尽言言不尽意”;诸如此类

  

 中国智慧是很讲人“情”的但是并非不讲道“理”只是中国智慧中的道理更具有人情味更符合人们的生活直观符合生活/世界中的“大感性”中国人的“道理”就是生活智慧而不是死板的、冰凉的逻辑真理中国智慧讲原则也讲人情讲合理性也讲合情性因此我们很讲究“方中有圆”、“外圆内方”——这一点让无疑西方哲学忍无可忍因为在逻辑主义思维方式中“方的圆”或“圆的方”都是不可理喻的所以现代语言学的哲学家(如梅农、罗素等)老是喜欢拿“方的圆”做反例来说事

  

 当然中国哲学也不是没有缺陷但是她的缺陷不在存在论上不在基本的哲学感觉上而在方法论上我们却有效的可行的方法论原则而在恰巧是西方的长处

  

 无论如何中国哲学的智慧肯定不会把事实、价值和真理相互隔离因此很难从内部衍生出“都行”的虚无主义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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