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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浅议《沧浪诗话》中的“以禅喻诗”

 摘要:南宋的论诗之著,较为重要的,当推严羽的《沧浪诗话》,尤其是其“以禅喻诗”的独特性理论:较为系统的利用佛家语词和思想对诗歌意境理论及意境创造问题进行生动的说明,给后人予启迪。本论文就将针对《沧浪诗话》中有关“以禅喻诗”的相关观点进行探讨分析。

 关键字:严羽、《沧浪诗话》、佛教、禅宗、诗歌创作、以禅喻诗

 《沧浪诗话》是一部对后世诗歌创作实践和诗歌理论发展都有很大影响的著作,追及原因,就在于其理论的独创性。其中十分引人瞩目的就是“以禅喻诗”, 较为系统地、大量地引用佛门概念、历史典故,以说明其诗歌艺术的基本理论主张。

 这些理论观点引人启迪、影响深远,使其堪称中国古代文艺史上“以禅喻诗”的典范之作。

 一、“以禅喻诗”的背景

 佛教自东汉传入中土之后,“以其对人生和世界的终极追问,以及玄妙的幻想和对心性问题的缜密探讨弥补了中国传统思想的缺陷,从而引起人们的广泛注意,得以在中国快速传播”。

 就“禅”而言,从印度禅学到中国禅宗,其内涵有了很大的改变。“禅”原是梵文“Dhyana(禅那)”的略称,意译为“弃恶”、“思维修”、“静虑”等,是佛教的一种宗教修行活动。随着佛教的不断中国化,用禅来概括佛教的全部修习而得名的禅宗,渐渐取得了中国佛教主流的地位。而“禅宗之禅,其名虽取思惟静虑之义,而其体为涅槃之妙心,非谓色界所属之禅” 。可以说“禅是出世法,但是,至少是移入中土以后,它也可以入世,或者说,作为一种生活态度来处治世间事。这态度是冷眼看,是超脱,是以大智破众迷,是‘不着一字,尽得风流’” 。于是,禅在作为一种宗教体验、宗教追求的同时,又和其世俗化、生活化的追求相适应,体现着对生命、对人生境遇的真切感受。正是这种变化,使得禅与诗在追求精神超越的理路和方法上存在诸多深层的相同之处,诗与禅的关系也因此越发紧密。尤其是到了宋代,禅宗在全国盛行,文人士大夫学禅、谈禅成风,以禅入诗、以禅喻诗便成为一种风尚。

 严羽的《沧浪诗话》虽然被称为“以禅喻诗”的典范,但其并非首创。早在严羽之前,借参禅来喻诗的文人士大夫便大有人在。苏轼在其《夜直玉堂携李之仪端叔诗百余首读至夜半书其后》中说道:“暂借好诗消永夜,每逢佳处辄参禅。”是以禅趣通诗境。范温在其《潜溪诗眼》中写到:“识文章者,当如禅家有悟门。夫法门百千差别,要须自一转语悟入。如古人文章直须先悟得一处,乃可通其他妙处”。这一段话也正如吴可在所著《藏海诗话》中所说的:“凡作诗如参禅,须有悟门。少从荣天和学,尝不解其诗云:‘多谢喧喧雀,时来破寂寥。’一日于竹亭中坐,忽有群雀飞鸣而下,顿悟前悟。自尔作诗,无不通者。”可见此两例皆是借禅悟以喻诗。此外,韩驹的《赠赵伯鱼》中有:“学诗当如初学禅,未悟且遍参诸方。一朝悟罢正法眼,信手拈出皆成章。”戴复古的《论诗十绝》中有:“欲参诗律似参禅,妙趣不由文字传。个里稍关心有悟,发为言句自超然。”从这些诗篇中,我们可以看到“以禅喻诗”在宋代是一种并不罕见的论诗方法。

 但是,真正将“以禅喻诗”上升到理论,并为后世所传颂的是严羽的《沧浪诗话》,其不仅集“以禅喻诗”之大成,并且以明确的理论意识使用这种方法,以禅学范畴建立自己的诗学思想体系。所以,这种体系具有着前人无法比拟的系统性、缜密性、完整性。

 二、《沧浪诗话》中多角度的“以禅喻诗”

 《沧浪诗话》具有着较为完整的理论体系,全书共分为《诗辨》、《诗体》、《诗法》、《诗评》和《考证》五章。其中《诗辨》阐述作者的理论观点,是整部书的纲领与核心;《诗体》探讨诗歌的体制、风格以及流派;《诗法》研究诗歌的写作方法;《诗评》评论历代诗人及诗作;《考证》对一些诗篇的文字、篇章、写作年代和撰人进行考辨,比较琐碎。

 “严羽以禅喻诗涉及的问题,首先是他把佛门‘悟’的概念引入诗歌理论中,成为他的重要的理论范畴之一;其次,他引用佛门高僧阐述禅理时所用的一系列意象,以发挥、阐明自己的关于兴趣的学说;再者,他大量地引用佛门宗派消长、盛衰的历史,以论述诗歌的历史阶段及其对比关系”。而这些观点,就主要表现在《诗辨》篇中。本论文就从这几方面进行探讨:

 1、“妙悟”说

 “妙悟”可以说是严羽整部书的核心理论观点,其中《沧浪诗话·诗辨》云:“大抵禅道惟在妙语,且孟襄阳学力下韩退之远甚,而其诗独出退之之上者,一味妙悟而已。惟悟乃为当行,乃为本色。”“妙悟”本是佛教禅宗里的名词,本意为佛教徒对于“佛性”的领悟。严羽把

 “妙悟”作为诗歌创作及欣赏的“当行”与“本色”,也就是诗人对于诗歌创作与欣赏的艺术感受力,直接将禅宗概念引入诗歌理论当中,并且赋以丰富内涵。

 在“学力”与“悟”之间,严羽认为最重要的是“悟”,其中妙悟是第一位的,学力是第二位的。而“妙悟”的精义就在于“就诗歌的表现方法而言,是指不要抽象议论,不要意尽言中;而就诗歌创作与欣赏的心理过程而言,则是指排除理性的思考和概念的分析”,换句话说,也就是直觉观照而不受逻辑思维的干扰。这一理念正与佛教禅宗中所提倡的“顿悟成佛”相契合,即在佛教实践的修习过程中,通过主观内省,对于佛教真谛的彻底理解与把握,“此法惟内所证,非文字语言而能表达,超越一切语言境界”,说明“悟”不以名言概念为思维工具,不以逻辑推理为构架,而是一种直觉体验。严羽将“妙悟”作为其“以禅喻诗”的核心理论,正是清楚的看到“妙悟”,不仅是“诗”与“禅”的共同特质,更是二者相通的桥梁。

 2、“兴趣”说

 《沧浪诗话·诗辨》云:“诗者,吟咏情性也。盛唐诸人唯在兴趣,羚羊挂角,无迹可求。故其妙处透彻玲珑,不可凑泊,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镜中之象,言有尽而意无穷。”在这一段有关“兴趣”的论述中,严羽引用了佛门高僧阐述禅理时所用的一系列意象,用来阐释其诗歌观点,是“以禅喻诗”的具体体现。比如“羚羊挂角”用的就是佛教的比喻,《景德传灯录》卷十七中道膺禅师说:“如好猎狗,只解寻得有踪迹底;忽遇羚羊挂角,莫道踪迹,气亦不识。”另外《五灯会元》中也有相关记载,雪峰义存禅师上堂,与众说法、问答。众或答得出,或答不出。继而,义存说“我若说东道西,汝则寻言逐句。我若羚羊挂角,如向什么处扪摸?”用以说明佛理有待于“妙悟”,而不能寻章摘句。“凑泊”也是禅家用语,意思为聚合、聚结。其中《续传灯录》的“湛堂智深禅师”条有云:“盖地水风火,因缘和合,暂时凑泊,不可错认为已有。”严羽借此说明作品要有一种超越于各种要素之上的整体美,而不是诗中各要素之间的机械拼凑。另外,“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镜中之象”也是来自于佛教典籍中,如《摩柯般若波罗蜜经》:“于大众中而无所畏,无数亿劫说法巧出,解了诸法如幻如焰如水中月如虚空如揵闼婆城如梦如影如镜中像如化。”《文殊师利问菩提经》:“发菩提心者,如如法性相如实际,无分别不缘身心,是发菩提。不著诸法不增不减不异不一,是发菩提。如镜中像,如热时焰,如影中响,如水中月。”《说无垢称经·声闻品》:“一切法皆虚妄见,如梦如焰,所起影象,如水中月,如镜中象”。

 3、诗歌发展说

 《沧浪诗话》:“禅家者流,乘有大小,宗有南北,道有邪正。具正法眼者,是谓第一义;若声闻、辟支果,皆非正也。论诗如论禅:汉、魏、晋等作,与盛唐之诗,则第一义也;大历以还之诗,则已落第二义矣;晚唐之诗,则声闻、辟支果也。学汉、魏、晋与盛唐诗者,临济下也;学大历以还者,曹洞下也。”在这段话,严羽借禅为喻,将汉魏晋至盛唐、大历和晚唐诗歌划分为三等,并且将佛教禅宗的宗派、历史阶段与诗歌的这些发展历史阶段相对比:以禅宗的临济宗对“第一义”的汉魏晋与盛唐诗歌;以禅宗的曹洞宗对“第二义”的大历之后的诗歌;而晚唐之诗则“非正”,属于“邪”。从禅宗的发展来看,南宋之时,临济一派长盛不衰,渐渐成为全国势力最大的教派。而曹洞派则一度有胜入衰,严羽以此相比,其对汉魏至大历、晚唐不同历史阶段的诗歌的褒贬态度也便一清二楚。这种以禅喻诗的方式可谓首创。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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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福宝. 佛教大辞典. 上海书店 1991.1 第2771-2772页

  [宋]蕴闻辑. 大慧普觉禅师语录. 卷二. 见《大正藏》第47卷. 第819页

 许志刚. 严羽评传. 南京大学出版社. 1997.1.1 第236-237页

 陈伯海. 严羽和沧浪诗话. 上海古籍出版社. 1987.8.1 第8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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